许是戚谢带着一股别于一般少年的气质,所以楼上的冯雾影望着楼下的他,在绵延的戏声中心跳得飞快,她想,约莫她是心动了。

    从那以后,她常常会在梨园或是聚会上碰见戚谢,却只敢远远地看着他。

    她听闻戚谢喜欢听戏,于是不顾父母反对,硬是请了戏子来家中教她唱戏。她犹记那日戚谢在梨园听戏时,专注而欣赏的表情,她想着,总有一日,她要戚谢也为她流露出那般的神情。

    她甚至还拾起了荒废多年的女红,在手绢上亲手绣下了一个“戚”字。

    而这块手绢却被她的哥哥瞧见,兄长得知她的心上人是戚谢后,想着两家人门当户对,便与家中父母商量着撮合这桩婚事。

    “你不知道,那时候我有多开心。”说到这里,她微微一笑,笑容里带着当年的青涩。云苏能想到,那年十七岁的待嫁姑娘,是多么的雀跃而欢喜。她又继续说道:“当年我终归是个小姑娘,没受过什么挫折,一心盼望着嫁给他,满心以为他会愿意娶我。”

    于是打那以后,她每日都会带着盼嫁而忐忑的心情,让丫头去打听戚谢的消息,却听闻戚谢与梨园里一位唱戏的姑娘走得很近。

    那时,她隐隐觉着不安,却乐观地安慰自己,戚谢很快会是她的夫君了,无需担心。

    然而,一个月以后,父兄却带来了戚谢拒婚的消息。

    那日她躲在屋里哭了整整一个晚上,第二日,她打开屋门,一双眼睛又红又肿。

    兄长安慰她:“妹妹莫伤心,大哥一定会叫戚谢那小子娶你。”

    她摇摇头,只说道:“强扭的瓜不甜,他不是真心待我,这样的婚姻要来何用?”

    决绝地说出这番话时,她以为她可以忘掉戚谢,然而有些心事终究不是那么容易掌控,有些感情不是说忘就可以连根拔除。

    于是她每日躲在院子里,听着坊间传来的戚谢和那梨园姑娘出双入对的故事,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在她心上刺下深深浅浅的伤口。

    又过了大半年,终于传来戚谢要与那名姑娘成亲的消息,她也第一次听闻了那姑娘的名字,尹花,伊人如花,她想着,该是个漂亮的姑娘。

    她本想哭,眼泪却被她生生吞了回去,强忍着装作不在意。父兄瞧见她这番模样,也是疼在心里,却无可奈何。

    原以为一切都已尘埃落定,谁知尹花却在成亲前染疾身亡,死在春深点翠的时节,外界都传尹花这病生得快去得也快。

    这消息不日便传进了冯府,而她不知是喜是忧,只是看着窗外芳草萋萋,想着,戚谢此刻该是如何的伤心,一颗心也不禁随之凄然。

    再次见到戚谢是在半个月之后,她在长街上与戚谢的汽车擦身而过,她惊讶地回头去看,跃过窗洞,看见那个曾经神采飞扬的少年,此刻却带着一双无神憔悴的眼。

    她心中一怔,彼时方才明白,他原来早已被她喜欢到骨子里,揉进心坎里去了。

    后来她失魂落魄的在长街上乱逛,走着走着却走到了梨园门口。空荡荡的园子和唱台,她犹记他们初见时的模样。

    于是她走上唱台,唱了一支百转千回的曲子。

    唱着唱着,她听到皮鞋哒哒声,循声瞧去,她看见那个熟悉的少年穿着一身军装,定定地望着台上的她,开口问:“你是谁?”

    于是她止住喉口的哽咽,答道:“冯家,冯雾影。”